电影祝福豆瓣 《祝福》之电影与小说异同比较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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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好多人说是在高中语文课上看的,我也是,只不过我看时的身份却是一名高中语文老师。由于此时的阅历与智识比高中生要高不少,所以在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更加关注于小说和电影二者之间的不同,并且要求学生们也能够找出不同,这一点学生们做起来都得心应手,并且非常积极,积极到连“祥林嫂在书中捐了十二吊钱(大钱十二千)而在电影中捐了十吊钱”这种琐碎的细节都找了出来,但是对于这种细节,我们实在难以说明差的这两吊钱能够反映出小说与电影的孰优孰劣,所以最后我总结出了五个值得探究的方面的不同供学生们进行比较。
首先是贺老六的人物形象,这一个差别应该说是小说和电影最明显的一个差别。在小说中关于贺老六这个人物只有寥寥数笔,只在卫老婆子的言谈中提及过,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但是在电影中,贺老六这个人物形象却变得异常丰满,先是结婚前后对祥林嫂的关照,体现出了这个人的善解人意;他对阿毛的关爱,又使他增添了慈父的形象特征;而他不顾身体虚弱外出拉纤则表现出了作为下层劳动人民所具有的吃苦耐劳的品格。所有这些,都使得贺老六这个人物更加立体,也更加让观众喜爱,可以说,贺老六几乎是整部电影中最招人喜欢的人物形象了。那么,电影中把贺老六的人物形象塑造的如此丰满立体有什么意义呢?鲁迅说:悲剧就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电影中,贺老六的人物形象塑造得越完美,那么他死亡的这个结局也就越悲惨,给观众的冲击也就越大。我们不会因为小说中那个贺老六的死而造成情绪上的波动,但是我们会为电影中的贺老六的死而感到悲恸,归根结底,就是因为电影中的贺老六形象建立并变得丰满而立体起来了。
其次是“我”的有无。小说运用了第一人称视角进行叙事,由“我”来讲述故事,这样做的好处是让小说变得娓娓道来,给读者一种亲切感,比如说英国作家毛姆的短篇小说,就大量运用第一人称视角进行叙述,而毛姆的小说读起来也确实读之如晤,较少疏离感。但是用第一人称叙述的缺点是读者只能知道“我”所知道的,不会多于“我”的感知范围。而第三人称视角(或上帝视角)则会让我们知道更多的事情,比如说贺老六的人物形象。在第一人称视角中,贺老六的事情是由卫老婆子从某处听说的,再转述给鲁四婶,鲁四婶再转述给“我”(中间可能还隔着一层鲁四老爷),这样以讹传讹的情况下,就决定了“我”对于贺老六不可能知道太多的事情,否则就会产生不真实的效果,而电影的第三人称视角就可以对贺老六的人物形象随意塑造,并让观众尽可能多的了解这个人物。另外,在鲁迅的另一篇小说《孔乙己》中“我”这个形象对于孔乙己的态度是有着蔑视和不同情的,这样一来,就会对读者阅读时的情感走向有所诱导,观众受到了“欺骗”,无法对其中的人物形象做出客观真实地评价,而第三人称对观众的情感诱导则比较少,更加的客观、冷静、真实。不过这些所谓的客观、冷静、真实都只是相对而言的,无法解释所有的用第三人称视角进行叙事的小说和电影。
再次,小说的叙述顺序也改变了。小说采用了倒叙的手法,从1到33段为倒叙,34到111段为插叙或顺叙,第112段又是倒叙。电影的顺序则是事件发展的时间顺序,即顺叙,对小说重新进行的排列组合是:34到111段,1到33段,112段。小说通过倒叙在第一部分(1到33段)就揭示了祥林嫂的惨死结局,这样做的好处首先是设置了悬念,让读者想要知道这个惨死之人是因为什么而沦落到这种地步,吸引读者一步步往下阅读。另一方面,这样一来就渲染并奠定了整篇文章的悲伤凄惨的氛围和基调,这种氛围一直弥漫到我们读完整篇小说,即使在祥林嫂有良好境遇时也不会替她感到高兴,反而觉得悲哀,因为我们已经知道这些都是稍纵即逝的。而电影中的顺叙则不会提前告诉我们祥林嫂的结局,我们会为她的良好境遇而感到高兴,并希望这种境遇一直持续下去,当电影一次次打击祥林嫂时,其实也也打击到了观众的美好预期,当观众在结尾看到祥林嫂的悲惨结局时,会自然想到她之前的良好境遇,形成对比,给观众的心灵造成强烈反差,这种悲伤虽然时间短暂,但是冲击力更加强烈。相应的,倒叙对读者造成的情绪冲击虽然冲击力薄弱,但是却在时间上持续不断。即,顺叙的情感效果是纵向的,倒叙的情感效果是横向的。
第四方面,就是“砍门槛”情节的设置,这一点也是非常明显的不同之处。针对这一点,我们应该回头看一看电影的拍摄时间,是1956年,正是社会主义改造如火如荼的时间,在这种社会背景下,政治无疑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甚至决定了文艺。那么,在拍摄《祝福》时如何才能更好地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就成了当时人们所要考虑的一个方面,所以才会在电影中多出了“砍门槛”这个情节。这个情节昭示着祥林嫂最终认清了封建迷信的丑恶面目并且敢于起身反抗这个社会,但是,祥林嫂身上的局限性已经决定了她无法有所作为,所以最终还是难逃惨死的结局,但是这种反抗意识却使得祥林嫂具有了新时代新女性的特征,符合社会主义新中国所提倡的女性意识。不过,当我们跳出这种政治禁锢看待“砍门槛”这一情节时,我们也可以看到祥林嫂作为一个人对于命运的抗争,这种抗争是广阔宇宙中如同蝼蚁的人类所能做的唯一的事,这种抗争从一开始就注定会失败,但正是这种抗争才使得人真正成为人。从小说的效果来看,祥林嫂问我“人死后究竟有没有魂灵”其实已经使对于自身命运的一种拷问,虽然没有走到“砍门槛”这么远,但是不能就此就认为鲁迅的思想是狭隘的,不进步的。再说,电影中虽然有了“砍门槛”这一情节,可是结尾又退回到让祥林嫂面对镜头问观众“人死后究竟有没有魂灵”,反而画蛇添足了,但是这个镜头本身却非常有震撼性,祥林嫂询问的对象由“我”变成了“我们”。
最后,是关于高潮部分的写实。电影中的高潮部分是祥林嫂被鲁四老爷赶出家门,小说则缺乏真正的高潮。电影的设置固然是为了增强人物冲突,深化矛盾,让高潮变得更加激烈好看,同时也是为了加强当时“阶级斗争”的观念,相应的,鲁四老爷和鲁四婶在电影中也“变坏”了。不过这种写实只能说是导演本人对于“鲁四老爷是如何驱赶祥林嫂”的一种想象,真实情景也可能是其他方式,电影中的方式可能是最好看的,但未必是最好的。这一点也是电影与文学永恒的冲突,即电影把文学中虚写的部分写实后,留给观众的想象的余地就变少了,观众被迫变“懒”了。
还有很多异同点不能一一分析探讨,希望大家能集思广益,多多讨论。文中多有纰漏,望各位海涵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