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考李天飞(北大才子李天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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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转载于公众号李天飞
(ID:litianfei99)
这几天,一直在诗词大会命题组开会。准备明年第七季的命题工作。从2015年到现在,我进入命题专家组已经七年了。
七年来见过了许多选手,有身患绝症、却从诗词得到生活力量的农民,有热爱诗词的盲人姑娘,有出口成章的诗词小神童……
社会上对诗词的兴趣空前高涨,所以就经常有人问我:你小时候是怎么学诗词的?
今天就来回顾几个片段。
01
要说我小时候,可比今天的这些诗词小神童差得太远。
第一我没有那个天分,第二那时候是80年代,也没见过那么多诗词书。
我的入门读物,是我妈妈的一个笔记本,上面抄了很多诗。
杂乱无章,没什么逻辑:李白《望庐山瀑布》也有,白居易《暮江吟》也有,岳飞(旧传)《满江红》也有,毛主席诗词也有,甚至“四五运动”的天安门广场诗抄也有。
甚至连个封皮都没有,破破烂烂。
我没事就拿起了翻,我妈妈就教我念、背。慢慢就熟了。
看起来很原始,但现在想起来,这本杂乱无章的手抄笔记本,反倒好就好在这个破烂上了!
因为它让我产生了一个认识:这无非就是一种说话的方式嘛!
你瞧,李白看见瀑布,就说了这么四句。白居易看见夕阳,就又说了那么四句。
这有啥新鲜的,我也应该这么说嘛!
那年我五岁。
回想起我学习诗词的历程,这个认知非常重要!
这个笔记本,不是郑重其事地、具有仪式感地给到我的,而是很自然地被我捡到的。
假如一上来就捧给我一本精装的《诗经》《唐诗三百首》,我可能下意识地认为:哎呀!这可是学习的任务啊!
心理距离一下子就拉远了,我就没有那么和它平起平坐了。
只有当它写在破烂笔记本上的时候,我才觉得,也不过那么回事嘛!
诗词是伴随着我日常语言,是一起发展起来的。
于是有一天,我跟我爸爸说:“我会写诗了!”
我爸爸十分惊讶,以前你没这爱好啊。
我就念给他听,当时是冬天,家里生着炉子,院子里乱七八糟。这首诗的题目就叫《小破院》:
烟雾滚滚直冲天,
一把扫帚横路边。
一根铁丝空中挂,
一把铁锨立墙边。
这年我五岁。当然只能算顺口溜,你说这比得上小时候的骆宾王?当然差远了!
但是,它奠定了我毕生的一个心理基础:诗就是说话,没什么高大上的!
所以,从我启蒙开始,我就养成了一个习惯:
我读诗词的时候,当然要去背它。但是我还会多想一层:
如果换做我,此情此景,我会怎么说。(当然是用诗的形式说)
这个初始锁定技,给我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因为从五岁开始,诗词对我来说,就不是一个外在的、陌生的东西了。而是一个成为生活中必须使用的东西了。
所以在我这,这个问题就从来没有过:我为什么要学诗词,学这玩意有什么用?
这就像问:学说话有什么用吗?
02
我们那个小县城,书籍是很匮乏的。
但无意中,我得到了一本书,叫《对联欣赏》。
这本书,把实用的春联、挽联、名胜古迹联、趣味巧对联等都汇集在了一起。
表面上看起来,这本书很枯燥,无非就是一本对联大全,连讲解都没有。
因为它是过年时给那些摆摊卖对联的大爷们当素材抄的。那时候,对联还没有印的,都是现场写的。大爷们人手一册。
但是,那个初始锁定技又起了作用。因为在这本书中,我找到了一种乐趣:
如果换做我,这副对联,我会怎么对。
我会把每副对联的下联盖住,然后自己拟一副下联出来,然后和原来的下联去对比。
对我来说,这自然是一个游戏,但这样就相当于和高手过招,无意中训练了驾驭语言的能力。
而且,后来我才知道,对联其实是作诗的基础。
说到对联,今天倒是碰上一个搞笑的事:
因为网上最近又在怀疑林生斌的各种问题,杭州成立了联合调查组调查他。
调查结果是:网上指控他蓄意纵火并无根据,并澄清了一些谣言,但偷税漏税、诈捐等仍在调查中。
因此有一篇文章,题目是:
这个标题把我气乐了。
因为“扬汤止沸”的意思,并不是解决了问题,意思是说为了防止水沸腾,就从锅里舀起开水再倒回去,比喻治标而不治本。
怎么才能防止沸腾呢?把柴火从锅底抽掉就行了,火就灭了!(出自枚乘《上书谏吴王》)
所以经常说:“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这意思是说调查组只会添乱、无济于事吗?
于是,我对下联的毛病又来了,我给这新闻标题拟了一个下联:
林生斌事件通报:以法律和事实扬汤止沸;
吴亦凡妈妈报警:以母爱和自信釜底抽薪。
03
大概9岁或10岁的时候,我又得到了一本书《李白传》。
这本书的作者,就是大名鼎鼎的安旗先生,李白研究的专家。
这本书给我打开了一个更新的世界,因为它通篇讲的是李白的一生。
它讲了李白的那些名篇,都是在怎样的背景下创作出来的。他的风格经历了怎样的变化。
通过这本书,我才知道,李白不光是有《望庐山瀑布》,不光有《送孟浩然之广陵》,他有少年壮游时的《峨眉山月歌》,有结交侠客的《侠客行》,有供奉翰林的《清平调》。
他和杜甫喝过酒,对韩荆州吹过牛,和老婆吵过架,让高力士脱过靴子,在长安的酒楼上大醉。
而且,我从这本书里,知道了什么是绝句,什么是歌行,什么是乐府,什么是“诗学”。
这本书为我搭出了一个框架。我背过的那些李白的诗,都进入了这个框架。
而且,我立即意识到,其实其他的诗人:杜甫、白居易、苏轼……都可以用这样的框架去了解。学习。
我开始追星,我把这本书里引用的李白的诗全抄了出来,这回不再杂乱,而是按他生平的时间顺序。
有人说:你为什么不买一本李白的诗集呢?
因为买不到啊!
那时候又没有淘宝,又没有京东,我们县的书店,又不进这种书。
直到有一年,我家人带我到北京去玩,才在北京的大书店,买到一本《李太白集·杜工部集》的合订本。
这本书几乎被我翻烂了。
我并没有刻意去背,但是,十几岁的我,对这两大诗人,借助他们的传记和诗集,就有了一个整体式的印象。
这十分重要,掌握了框架,再看其他人的诗,就提纲挈领,无往不胜。
这套书出版的时候,在西安召开了研讨会。
我下飞机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拜见一下这位前辈大家,这位给我领上路的人。
但可惜的是:老太太已经90多岁了,不能正常地和人交流了。
这成为了我最大的遗憾。
04
后来,童年结束了。
我很长一段时间,并没有学文学的相关专业,而是考上了大连海事大学,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工科生。
但是,小时候建立的这个框架,依然发挥着它强大的作用!
我混迹于各大诗词论坛,写写弄弄,结交了一票朋友,还当过一阵诗词原创的版主。
后来,我跨行考研,考入了北京大学中文系。
面对完全陌生的专业,庞大的参考书单,我小时候锁定技再次觉醒了:
诗词(或文学)不是我身体之外的东西,它就是我的生活,就是我的需要,它就是我自己!
所以,旁边的同学,都是科班出身的学霸,独我一个是从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跨行进来的,当然不能出类拔萃,但也不算太过掉队。
而且,这个跟定我一生的锁定技,越来越显示出它强大的力量。
因为也许有些人本来学了文学专业,但因为不是自己的选择,对文学并不感兴趣。
但我是被这个锁定技推过来的,所以我会把它当成我一生的职业。
职业、收入、生活、爱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了。
所以,当我看到有人毕恭毕敬地读诗词的时候,我就忍不住着急:
拜托,没必要这样!它就是一种说话方式,就是你平起平坐的朋友!
很多家长跟我打听诗词怎么学的时候,我也能从他们的语气中,感受到对诗词的敬畏感、崇拜感。
真的不必!放轻松,只需要把它当成说话!只不过是一种比较有意思的说话罢了!
关于我学习古诗的故事,就先给大家讲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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