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是付款之后执行吗?(“本合同在预付款到账后生效”究竟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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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签合同的朋友都比较清楚，合同的生效条款，通常约定为“本合同自双方签字并盖章后生效”。更规范的表述会再细化为“本合同自双方法定代表人或授权代表签字并加盖合同专用章后生效”。

但是，有的合同却并未采用这种惯常做法，而是约定“本合同自甲方支付了预付款后生效”或者“本合同自乙方收到预付款之日起生效”……诸如此类。根据通常的理解，这种约定收到预付款后才生效的合同，像是个卖方市场的合同。乙方处于交易的强势地位，要求甲方付款后才开始受合同约束，进而开始履行义务。如果甲方不付预付款，那么乙方就当合同未生效，不开展工作。“不见兔子不撒鹰”，一副“稳坐钓鱼台”的超然心态。可实际情况却不尽然。处于交易弱势地位的乙方，有时却也主动要求在合同中这样约定生效条件。这着实令人费解。新哥起初在审查约定这种生效条件的设备成套供货合同时，曾经这样问过业务人员：“既然你们评审时催得那么急，想早日签约，早点落袋为安，生怕夜长梦多，那为何不约定合同签字盖章即生效呢？”“约定收到预付款生效，对工期有利。”“……，为何？！”“因为甲方要求工期必须在合同生效之日就开始起算。现在合同生效后9个月的工期是定死了的，所以收到预付款后合同生效，对我们有利些。”“既如此，不如约定合同在收到发货款之日生效，岂不对我们更有利？”也许是被我这种“抬杠式”反问噎住了，业务人员沉默了，无言以对。我向业务人员解释：“那样约定倒也无伤大雅，问题在于这其中存在甲方反悔的风险。万一甲方在签约后改主意了，不想履行合同，就故意不付预付款。到时候怎么办？你们评估过没有？”“不至于吧，应该不会。主要是工期太紧了，甲方要求必须是合同生效后9个月内完成全部设备交货”。我发现他已经深深陷入了一个“完美”的“三段论”之中：

大前提：工期自合同生效之日起算9个月

小前提：合同自收到预付款之日起生效

结论：工期自收到预付款之日起算9个月

其实要解决他说的工期问题很简单，就是约定“合同自双方签字盖章后生效，工期自乙方收到预付款之日起9个月”，跟约定收到预付款之日起生效的方案是一样的效果，这样还能降低甲方反悔的可能性。因为合同生效之后再反悔，甲方的代价就不一样了。

我建议业务人员采用这个方案去跟甲方谈，修改合同条款，谁知业务人员却拒绝了。“不行，合同生效后就得起算工期，如果这样写，那工期就是完成签字盖章之日起算9个月，这对我们不利”。

这下轮到我无语了……这甲方的人脑子得有多轴啊？合同按正常约定，签字盖章后生效，工期自收到预付款之日起算。这样的条件合情合理，也简单明了，又不复杂，怎么就那么难以理解以至于无法接受呢？在我们签的同类型海外合同中，向来都是这样约定。双方从未就此产生分歧，存在争议的无非就是工期的长短、预付款的多少而已。可是国内的合同，经常出现“合同自收到预付款之日生效”的约定。时间一长，有的业务人员还对这种约定习以为常了，甚至还“情有独钟”，自己起草合同时都主动写这样的生效条款。有一回，终于有个业务人员跟我解释了个中缘由。很多甲方的老板或领导在签合同之前发了话，要求必须在合同生效后X个月内交货（完工）。其实，甲方底下的经办人员也觉得这个工期实在是太紧张了，不大现实。或者我们的人也跟对方经办人员叫苦，工期可能无法保证。但是你知道的，“领导的要求，就是我们的追求；领导的说法，就是我们的做法”。既然领导发话了，那就是金科玉律，必须遵守。那怎么办呢？于是就采取这种变通的办法，既然合同生效后开始起算工期是不可更改的，那么就把生效时间往后移一移，约定合同收到预付款之日再生效。这样实际的效果就是工期从收到预付款之日起算，我们乙方可以在收到预付款之前“抢跑”，提前开展工作，这样实际的工期就能宽松点了。这实际上都是被逼出来的无奈之举。听到这个解释，我有点豁然开朗了，同时也更加同情咱们的业务人员。难怪在海外合同中鲜见这样约定，在国内合同却很常见。国内的甲方都是“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在合同工期问题上，向来都是“立等可取”的急切心态。恨不得今天签约，明天建成。而现在的市场行情，大家也都清楚。竞争那么激烈，有哪个乙方敢不答应工期从合同生效之日起算9个月，敢要求工期从收到预付款之日起9个月？拍胸脯保证能按期完成的竞争对手多了去了。你不干别人排队等着干。这就导致了在国内市场中，很难跟甲方争取到“工期自收到预付款之日起算”这样原本合情合理的条件。与所谓的“后墙不倒”，锁定一个固定的完成日期相比，“合同生效后X个月内完成……”的工期要求，也许还稍微好点。这不就有了“合同在收到预付款之日起生效”的变通空间了么？我想，在甲方没有其他动机的前提下，这算是最能解释得通的说法了。或许有人会问，新哥你是不是太较真了？既然最后的实际效果都是从收到预付款起算工期，那又何必在意合同是何时生效呢？在大多数情况下，也许是没有什么区别。但问题就在于从合同签字盖章到甲方支付预付款的这段时间内，存在的不确定性。也就是甲方有可能反悔了，不想履行合同。如果合同已经生效，甲方反悔的代价会大于在合同尚未生效的情况下。新哥最初担心的这种风险，后来还真被不幸言中了。前些年，我们业务部门跟某钢厂签订了一个设备成套合同，约定“本合同在乙方收到预付款之日生效”。签约后，由于市场环境变化，甲方又一直在犹豫到底该不该上这条生产线，于是就迟迟不付预付款。经多次催促，实在是拖不下去了，这个甲方就答复，我们决定不上这条线了，合同不用履行了。可是我们已经开始“抢跑”，提前开展了设计工作和其他前期工作，已经产生了一部分工作量。业务人员就向甲方提出补偿的要求。谁知甲方答复，“不好意思，我没打预付款，合同都没生效呢，不存在违约解除合同一事，因此也无需补偿”。这就是当初我们所担心的问题。假如是另一种情形，在签约后，有家竞争对手跟甲方说，“我们在你现在的合同价基础上再降10%，你把合同给我们吧”。甲方难道不会动心？虽然合同签了，但这不还没生效呢？其实我们在日常生活中都有过类似的经历。有一回，我在4S店买车，与销售顾问谈妥价格，准备刷卡交定金之时，另外一家4S店正好给我打来电话。当听到我说都准备刷卡交定金了，他们立刻抛出了最新的降价方案：“我们在他家的价格基础上再降3000块，其他优惠、赠品全部一样，你赶紧过来吧”。虽然最后我还是以诚信为本，“十动然拒”，没有见异思迁投向另一家4S店的怀抱，但不是每个甲方都会像我这么“傻”。在看到上述那个案例时，肯定会有法律人士指出，“不能是甲方说未生效就未生效”。根据《合同法》第四十五条的规定：“当事人为自己的利益不正当地阻止条件成就的，视为条件已成就”。甲方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不支付预付款，应该视为合同已经生效。诚然，法律的确提供了相关的保护机制，可这其中还有可操作性的问题。为了更低的价格而见异思迁，不支付预付款，也许是“不正当阻止条件成就”，那么出于市场环境骤变的原因及时止损，算不算“不正当”呢？除此之外，这不还得由法院或仲裁机构认定么？与签字盖章后合同就生效相比，这种生效条件明显会导致更多的争议。即便在两种情况下都有可能打官司，至少后者要少一个争议焦点吧？因此，尽量避免将合同生效条件约定为“收到预付款后生效”，意义在于尽量加大甲方签约后反悔的代价，让其知难而退；当不得不诉诸诉讼程序解决争议时，也可以尽量降低维权的难度。当然，这个要求也不是绝对的。当遇到那种“神逻辑”的甲方时，为了让实际工期宽裕点，也不是不能这样约定。只不过，乙方在签约前应充分评估甲方反悔的可能性，并做好万一甲方在支付预付款之前反悔的心理准备和应对预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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